阿尔玛·马勒,一位艺术史上的传奇女性。她生于19世纪末的艺术家庭,成长在维也纳现代艺术的黄金时期,创作过一百多首音乐作品,还立志写歌剧。在被传统的社会价值观扼杀了音乐梦想后,她转而成为男人们背后的缪斯女神,著名作曲家、指挥家古斯塔夫·马勒,建筑领域现代包豪斯运动的创始人沃尔特·格罗皮乌斯,德语世界最受欢迎的小说家、诗人弗朗茨·韦费尔先后成为阿尔玛的三任丈夫,而且她一长串的情人名单里还包括狂野的表现主义画家奥斯卡·科柯施卡等众多艺术家和名人……
弗朗茨·韦费尔
1949年8月31日,阿尔玛70岁生日之际,古斯塔夫与古斯蒂·阿尔特送给阿尔玛一本皮封套的纪念册,邀请各路朋友在其中写下感谢与祝福之语。共有77名同伴好友回应。托马斯·曼奉上了异乎寻常的、充满热情的赞扬:“你的个性,身为女性所特有的人性,一个伟大的女子所展现的光芒,这一切都带给我们无限的快乐……此外,你还是两位了不起的人,我们这个时代伟大的同行者的遗孀,这使我更加尊崇你,容我向你致以诚挚的祝贺。”托马斯·曼向阿尔玛献上“绝世遗孀”的称号——自此,她一直乐于顶着这个名号行走。
“阿尔玛想被崇拜”
古斯塔夫·马勒
1949年夏天,安娜的到访令母女二人重又找到新的和谐——“这是上天给我的礼物,我希望永远不要失去。”阿尔玛说。1950年11月,安娜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找到了一份教授雕塑的工作。她与7岁的玛丽娜一起搬到了加州,玛丽娜还记得对祖母的第一印象:
我只是觉得她很漂亮。她拥有最特别的肌肤——如此通透,还有她身上所散发的耀眼的光芒……她非常高贵,拥有真正的风度。
一段时间内,祖母与外孙女的相处还算亲近,但很快,玛丽娜意识到:“她并不想与我分享母亲……母亲对我的爱令她醋意十足。我的母亲一直非常爱我,比爱她的母亲更甚,因此其中的嫉妒不可避免。”
尽管多年来,安娜一直“叛逆地逃离”阿尔玛,“我的母亲总是说,阿尔玛想被崇拜,而我母亲不是那种喜欢崇拜他人的人。她做不到。”玛丽娜称。即便如此,就内心而言,安娜还是很崇拜她的,“就像一位希腊女神,人们总是愿意向她敬献礼物与祭品。每一个人皆然”。
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
1951年,阿尔玛离开洛杉矶来到纽约,在东73街120号一栋房子的上两层安顿下来。这里紧邻大都会歌剧院与卡内基音乐厅,阿尔玛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些场所度过。
阿尔玛找到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。阿尔玛将公寓三楼的功能做了分配:一部分空间专为“致敬文字的力量而造,另一部分则献给音乐”。客厅的墙面从地上一直到天花板都内嵌书架,摆满书籍,从少女时代马克斯·布尔克哈德送予她的德文经典到韦费尔各种语言版本的作品集、朋友们的书,连同“几个世纪以来我一直崇拜的所有智性灵魂——从柏拉图到萧伯纳”。中间悬挂着剩下的六把科柯施卡所绘制的扇子(第七把已经被妒火中烧的格罗皮乌斯烧毁),他为她画的肖像及几幅画作。第二间是音乐室,里面摆放着大钢琴,琴上方悬着一幅古斯塔夫·马勒的巨幅画像。桌旁的保险柜里收藏有布鲁克纳、马勒等人的珍贵手稿。
虽然生活清简了些,阿尔玛仍旧会招待宾客。她时常去听音乐会,看歌剧,看展览,了解时下的文化八卦。
“我总能遇见一些大人物”
1952年,阿尔玛回到欧洲,但这一次是前往巴黎——协商关于画作归还问题。维也纳官僚机构始终采取不妥协的态度激怒了阿尔玛。
阿尔玛在熟悉的皇家玛德琳酒店住了两个月,之后前往罗马,再次沉浸于意大利文化之中。“好生奇怪,在旅途中,我总能遇见一些大人物。”她在日记中写道。原来,在回纽约的路上,当阿尔玛独自一人坐在甲板上读书时,“一位高大的、阿波罗式的男人”突然立于面前。“我是桑顿·怀尔德。”他自我介绍道,随后两人攀谈起来。
富于智识的天才灵魂永远对阿尔玛有着致命的吸引力,与这位写出了普利策奖获奖小说《圣路易斯雷之桥》的杰出作家相处数日后,阿尔玛不禁感叹日子不经过,“仿佛只过去了短短几分钟”。“我们似乎一直在交谈,直到船于纽约靠岸。他的每句话都令人愉快——后来,他的每一封信亦然。自韦费尔去世后,我最珍惜的莫过于怀尔德的友谊。”
1954年,她又去了一趟罗马,但抱怨长途跋涉的疲累以及心脏病的困扰,此后,再也没有冒险出国。自1956年起,阿尔玛又开始推进始于1944年的自传计划。最终完成的版本《爱是桥梁》于1958年春天出版,反响不一。有些人觉得这本书过于自私,旨在为自己增光添彩,时而还以牺牲丈夫为代价。那以后,若干朋友开始与阿尔玛保持距离。
沃尔特·格罗皮乌斯尤为受伤。“你口中那些贴有我名字的爱情故事并不属于我们……剩下的,唯有沉默。”他冷冷地写道。
“我的一生是美丽的”
1960年,伦纳德·伯恩斯坦为纪念马勒百年诞辰,举办了马勒音乐节。阿尔玛顶着“绝世遗孀”的光环参加了排练,接受众人的祝贺。
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天,来自德国广播电视网络电视一台(ARD)的资深记者蒂洛·科赫拜访了她。阿尔玛坐在扶手椅中,“珠光宝气的双手”靠在桌上,“馥郁的香气笼罩着她”。当谈及马勒与韦费尔时,科赫意识到她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问题,因为当时的阿尔玛已几乎丧失听力,“但她不想承认,以免叫客人失望。于是,她在我面前竭尽所能地表演,这是一场精彩的演出。她展现了强大的个性,她的坚定有力,她的活力与敏感,她性格中的过度与勇气,尽管装扮浮夸”。尽管能力变得越来越疲弱,但阿尔玛掌控周遭环境与自我形象的决心意念丝毫没有减损。
1964年12月11日,阿尔玛在纽约的公寓里去世,享年85岁。“我的一生是美丽的”,阿尔玛在自述中提及她生命中至为重要、视作珍宝的一切:
上帝令我与我们这个时代的天才神手们相遇,早在他们的双手创造出神作之前,令我预见一切。如果有一段时光,我抓住了那些光之骑士的马镫,那我的存在便是合理的、有福的。